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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二, 2月 02, 2010

【緣起】Game over


February 2, 2010



多麼希望不要醒來,或這一切只是場惡夢……
   
醫院的手機每天固定在清晨56點時傳送病患抽血異常值簡訊。
Lactic acid : 21
Lactic acid : 19
Lactic acid : 14
Lactic acid : 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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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來回回的乳酸值,象徵著病人組織行無氧呼吸及器官衰竭的程度;而我的心情也隨著它的高低變化反向地起伏。

每天心情沈重地出門,在加護病房看著病人,努力找尋讓他、讓我覺得可以存活下去的理由。但終於最後還是走到多重器官衰竭的老路,同時病人愈來愈顯清明的意識格外顯得諷刺。

「再怎麼有把握的手術,我永遠都保留1 %uncertainty
1 %的不確定性要看天意,看你這一生所造的業」
「誰知道這次會不會是你最後的審判?……
我的話言猶在耳,也如暮鼓晨鐘不斷地敲擊著我。

是啊!這可以是你最後的審判,但為什麼我必須參與?

心臟外科醫師的身心煎熬,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。


24小時On call,每次接起手機,總害怕又聽到某個病人病況改變的消息。

試著冰心、以為心冷,卻總不能生死由他……是什麼在牽絆著我們?

「對沒日沒夜的心臟外科醫師來說,是這個社會對不起我們……長庚教授的一席話,總教人泫然欲泣,心有戚戚焉。
是什麼驅使自己走上這一條不歸路的?已經許久不曾回顧這個議題。

學生時代的見習、實習經驗,讓我們增廣了視野,也終於了解到:只有外科系能「治癒病人」的現實。於是同屆的幾個同學一起相約走外科--因為我們直來直往的個性都受不了與家屬虛以委蛇的曲折虛偽,及病人只能病況趨緩、甚或暫時與疾病共存的殘酷現實。而除了走進外科訓練之外,在分科時我又挑選了辛苦的心臟外科;唯一的理由,竟然是心臟外科是台大外科最強的一科」、「我受夠了從小到大,什麼都要自學的痛苦」、「我要住院醫師訓練完就能獨當一面


基本上這些邏輯都沒錯;只不過沒想到的是:我畢竟還是要在生死議題上踽踽獨行,慢慢咀嚼個中的苦楚。


  
 
很難忘記許多的第一次:
第一次的Die on table:突然要面對術前都沒有出現的家屬,告知他們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。
第一次的Protamine(魚精蛋白)過敏:從自栩為一流的身手,卻要苦吞敗戰投手的惡名。
第一次的微創瓣膜手術所遭遇的災難:從主動脈瓣膜置換術變成微創班特氏手術,一個令人難堪的諷刺。
第一次為瓣膜置換做延伸性心房切開術,卻因太靠近主動脈,幾乎無法縫合時那種整個手術台面佈滿縫線、深怕自己不能順利完成手術的椎心之痛。



一放手,就要失去你的生命……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


術前的全心託付,自己建立的名聲,天意的不確定性……各種影像紛至沓來、如真似幻。

也許是華人的宿命論與生死觀在作祟吧?對於病人的生死,我並不曾豁達、也不能豁達。

這也許就是你最後的審判也說不定……

But why me??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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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 這可不是再塞個銅板一切就能重來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