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○○六年五月,第一次踏上大陸本土到廣州參加一個醫學會議。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,當然是到廣州除了品嚐美食之外,必要的朝聖之地。黃花崗之役,係於宣統三年三月二十九日下午五點三十分,由黃興率領八百名敢死隊員兵分四路攻打兩廣總督及小北門等。由黃興首先發難,率隊攻入總督衙門要生擒兩廣總督張堅白,不料張趁隙逃遁。由於清朝部隊人數眾多,起義隊伍得不到接應,各隊伍雖與清軍展開激戰,但都先後失敗,黃興僥倖逃脫。趙聲、胡漢民二十九日率二百名隊員出發,三十日凌晨抵達廣州城外,但大勢已去,遂無功而返(源自維基百科)。
事後,由同盟會會員潘達微多方設法收殮七十二具烈士遺骸,合葬於城東黃花崗,後來改名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。儘管一九三二年查得死難烈士實際有姓名者為八十六人,但人們仍習慣稱之為「黃花崗七十二烈士」。
國父 孫文在《黃花崗烈士事略》序文中對黃花崗之役評價極高:「是役也,碧血橫飛,浩氣四塞,草木為之含悲,風雲因而變色,全國久蟄之人心,乃大興奮。怨憤所積,如怒濤排壑,不可遏抑,不半載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。則斯役之價值,直可驚天地、泣鬼神,與武昌革命之役並壽。」
站在七十二塊青石後方碑文的起義記事前,突如其來無止盡的悲傷,我哭到不能自己。對林覺民、方聲洞、喻培倫等這些中國當代知識分子而言,是什麼樣的信念支持著他們飛蛾撲火的行動?
柯P說得好:「那些烈士有的結婚不到一年,就去參加黃花崗之役……中國頂尖的知識分子進攻兩廣總督,對抗十二萬的清軍,他們是用什麼心情出發?為什麼?我後來想通,他們就是存心去死,因為決定用這種死來喚醒中國人。我想人因有夢想偉大,但是黃花崗烈士的悲哀是:他的夢想不是他太太的夢想。」
「剩下,就是你們的事了。」堅持「國民黨不能逮捕到我,只能夠抓到我的屍體。」鄭南榕的回答代替他們解釋了一切。
「死生,命也,其有夜旦之常,天也。人之有所不得與,皆物之情也。彼特以天為父,而身猶愛之,而況其卓乎!人特以有君為愈乎己,而身猶死之,而況其真乎!泉涸,魚相與處於陸,相呴以濕,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於江湖。與其譽堯而非桀也,不如兩忘而化其道。夫大塊載我以形,勞我以生,佚我以老,息我以死。故善吾生者,乃所以善吾死也。」(擷取自《莊子內篇第六
大宗師》)泉水乾涸,兩條魚因未能來得及離開而受困於陸地,為了生存只得彼此用嘴裡的濕氣來滋潤對方。這樣的情景也許令人感動,但這並不是個正常的生存環境,甚至是充滿了無奈的悲劇。最理想的狀況應是水終於又漫了上來,兩條魚也回到屬於它們的天地,在最適合的地方生活,忘記彼此、忘記那段互吐口水(苦水)的生活。
我和醫勞盟的夥伴們站在台灣醫療崩毀的最前線,面對著醫界高層資方、政府及社會大眾的無感、同儕的心冷及紛紛退卻,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,路的盡頭卻從來不是光明的希望。我們在社群網路的串連、奔走疾呼、出書立說,在每個重要會議上的據理力爭,絕非只是唐吉訶德騎士對抗風車、蚍蜉憾大樹、狗吠火車。我們也不是在號召醫勞們做楚囚對泣、相互取暖或互吐口水而已。
在崩壞的現場看崩壞、體驗崩壞,目的只是要讓自己不要同其他人一樣偽裝和諧;並且從思想體系上,真正動搖國族主義在台灣光復後對菁英階級思想桎梏的根基,以喚醒更多銳意創新的社會中堅分子及醫界的年輕新銳,期待能掀起風起雲湧的新一代革命,讓大家未來都能在江湖上優游自得。
醫學如此美好,生、老、病、死無役不與,卻在當代台灣讓全民健保、頑固司法搞到醫不成醫、護理無人理,何時才能讓老有所終、壯有所用、幼有所長、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?
曾經,每天出門到醫院上班時的我,腦中的映像都是一把滴著血、寒氣逼人的寶劍。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;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。要讓世人記著:曾有這麼一位木容公子,教單于折箭、六軍辟易、奮英雄怒。
而剩下,就是你們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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