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的清晨三點多,一通來自心導管室的求救電話。
「60多歲男性,急性心肌梗塞。診斷起來冠狀動脈左主幹70%狹窄,左前降枝完全阻塞,左迴旋枝70%狹窄,遠端有血栓;右冠狀動脈倒是還好。」
「血壓還行?」我問。
「目前還好,我們會先放主動脈氣球幫浦。」心臟內科主治醫師回答。
最怕這種急照會:他科的病患、沒辦法轉走,沒其他辦法可以穩定病患、非得急開不可的急照會。
飛車趕往醫院,匆匆跟家屬解釋完緊急手術的理由,開始安排手術,那是凌晨4點15分的事。趁著接刀、麻醉的空檔,還可以去吃個不情願吃的小7早餐、窩在病患等候室裏的暖氣機前小睡片刻。
醒來,六點15分,無消無息!走進手術室看:原來,不熟的加護病房護理師、不熟的麻醉科護理師、開刀房護理師、即將平安下莊的資深護理師、無奈的麻醉科醫師,共譜出這一場抵累的鬧劇。
「反正,你手術不是Key急2 (緊急刀,可以4小時內接)嗎?慢慢來就好。」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;在大崩壞的年代,你們要這樣子依法行事,依法墮落,恕不奉陪了。這更堅定了我心裏的信念。轉念想,領這樣子的薪水,當然也只能這樣做事——五月天說的好:「出得起香蕉,也只請得到猴子。」
辛苦地自己拿靜脈、自己取動脈、做體外循環、接完繞道手術,Skin-to-Skin,終於在十一點半順利開完,接著又要趕往馬偕醫院簽醫學會年會、吃便當,再回醫院看手術病患是否穩定,順便查房。真的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;小小打個盹,又到了晚飯時間、洗個澡、做點事,此時催魂的電話又適時地響起。
「50多歲男性病患,背痛,A型急性主動脈剝離,從外院轉來。」
「是誰讓他轉來的?我已經整晚沒睡,無法再接至少要7-9個小時的刀。」我憤怒地回答。
「可是他是慕名而來的……」急診醫師說。
「慕名?慕名又如何?這家醫院就只有我一個人能開。沒辦法,請你轉院。」我回答。
結果沒人再煩我了;似乎「過勞」的印象有被急診科醫師接受。
第二天聽說後來急診call了友院的兼任醫師要過來幫忙開刀,還動員了所有必須用得到的各類醫事人員。
也聽說最後因為報備問題無法解決,只好做罷,還是將病人轉到另一家友院去了——只是不曉得這樣一來一往、白折騰了多少時間,而A型主動脈剝離的死亡率……
主動脈剝離是可以當飯吃的——但不能在我吃撐了的時候。
止不住的墜落……撐住我……做完這場美夢……
——陳綺貞如泣如訴的歌聲,似乎在為衛福部的美夢送終。